丨本文由小陳茶事原創
丨首發於搜狐號：小陳茶事
丨作者：村姑陳
《1》
2019年的春天，雖然沒有明顯的倒春寒，但春寒仍然是料峭的。
那是我們上山做春白茶，寫春茶筆記的第三個年頭。
那時候我們還是白茶新人，當然現在也並不老，還須精進，但那時候我們看白茶生產加工制作，年年都是全新的——日益提升中。
那時候我們也去采茶。
由此得了一種病，叫看到茶就想采。
這種病會傳染，任憑你平時多麼的不愛體育運動，多麼地君子遠庖廚，多麼地名媛風范，一旦踏進茶園裡，一旦上手開始采茶，這病就犯了。
一采上就停不了手，尤其是李麻花。
在那春風刺骨的茶園裡，哪怕頭頂有艷陽高掛著，人隻消站上十分鐘，仍然會被山風吹得皮膚發幹，臉頰生疼，指尖腳尖全凍住，難受得緊。
於是，我屢屢叫喚，走不走，可以了吧，好冷啊，風一直往脖子鉆…
李麻花眼睛都不看我一下，隻顧盯著面前的茶樹，嘴裡隨口應著，好了好了，就好了，這片采完就好了。
前幾次，我天真地聽了她的話，在一邊默默地拍照，默默等她把那一片采完就走。
誰知道，半小時過去了，在我連u背心都凍涼的時候，她的『那一片』，還是沒有采完——她說的那一片，是從她面前直到拐角的那一大片，並非我理解的眼前的這一小片！
這個口是心非的騙紙。
就是那一陣，我們采下了好多的春壽眉——老S嫌棄我們采茶技術不行，怕我們采壞他的銀針和牡丹，隻肯在壽眉的季讓我們練練手。
其實我們采得很標準的，有芽有葉，有的甚至隻有一葉，等級特別高。
但老S說，壽眉的季節就必須要采兩葉，有梗有葉有芽，這樣做出來才好喝。
說得我們羞紅了臉，沒經驗的人總是異想天開，好心辦壞事。
《2》
昨天喝了2019年的秋壽眉(白露茶)，今天喝2019年的春壽眉。
才飲長沙水，又食武昌魚。
老秋壽眉的感覺，是溫暖和煦的，而老春壽眉的感覺，是清冽甘醇的。
這跟它們在新白茶時期，是完全不同的表現。
這兩款老壽眉，還是散茶，量都不多了，尤其2019年的白露茶還因為雨水太多減產……..
好東西真的永遠隻能成為稀缺貨源，就像好男人老早就被人預訂一樣，好的才不會剩下來——我說的不是李麻花。
新白茶時期的這款2019春壽眉，是花香盈盈的，是草藥香清鮮的，是那種清清淡淡的湯感，似一個眉目清淡的舊式女子。
而現在，它變了。
變得深沉，內斂，變得不再喜露形於色，變得冷靜自持，變得不輕言好惡….
香氣變得沉鬱，悠深，幽長，花香變得隱逸，隻在湯水裡才能明顯感受得到，而草藥香異軍突起，拔地而起，成為蓋香的頭牌。
於是，這款老了的春壽眉，就成了一款有清鬱清涼藥香的，花香隱於幕後的，木質香陳香打底的，喝起來極為醇厚的，春壽眉老白茶。
像那個遙遠的2019春日，我們采下這批春壽眉茶青的那一天，陽光在古老茶村的木板上，灑下的點點光芒。
楊花獨得東風意，相逐晴空去不歸。
2019春壽眉散茶【品鑒筆記】
第一沖：
甜花香是蓋上最先吸引我的氣息，不似新白茶清軟的甜，它是一種更深遂一些的，柔馥的甜。
甜花香散去後，草藥香浮了起來，一種類似涼茶的草藥香氣，清鮮，靈活。
是五月端午，上山去采了一把鮮的涼茶，曬幹後煮水的氣息。
自帶一股子清涼感，喝著就能感受到那種迥異於夏日煩悶的沁人心脾。
蓋香的第三層，是木質香與極淡的陳香。
這裡的木質香很容易辨別，便是一種老葉子，老木頭，老纖維，老藤蔓的氣味。
經年累月，空氣中的氧侵襲了植物的木質層，皮層，讓它們生成這種濃鬱的木質香——代表著蒼老，是與新白茶的分界鴻溝。
而陳香，是隱在木質香之後的。
聞上去有點像老葉片的蠟質層陳化後的氣息，但其實這是一股陳香。
隻有陳年的老植物，老白茶，且得是蠟質層老辣一些的壽眉葉片，歷經歲月風華，才會生成的香氣。
新白茶裡是沒有的。
這是身份的勛章。
茶湯的顏色是極淡的晶瑩的黃。
淺淺的鵝黃裡，摻了一點點綠意，像是草長鶯飛的三月，陽光下山間嫩葉的色澤。
湯水清瑩，入口的口感，先是清與鮮，接著是木質香與陳香扶搖直上，像月光泄地一般，迅速鋪陳在你的口腔與舌面當中，呈現出老白茶蒼老古樸的面容。
回甘裡，有五分清新甜美，有五分老成質樸，一半是工藝帶來的鮮，一半是歲月凝就的陳。
春壽眉老葉片蠟質層的氣息，沉瀉在茶湯裡，有微微的渾厚，有老木頭的木質香，提醒著喝它的人，這，是一款三年陳的老春壽眉了。
第二沖：
老植物老木頭的氣息，濃烈地釋放在蓋香上，踴躍成為第一層香氣。
百花蛇舌草、鴛鴦藤之類的涼茶的香氣，出現在蓋香的第二層，熱情，奔放。
木質香和陳香出現在第三層，極淡，被上述二香蓋住，絲毫露不出臉來，不細細聞，是聞不到它們的。
清淡到成為一個背景墻。
當然還有花香，清雅地，細細一縷，匆匆而來，又悠悠而去。
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。
湯色漸深，成為了比前一沖更濃一些的黃綠色。
小汽泡凝結在茶湯表面，久久不散，顯現著茶湯極佳的稠滑度。
湯水稠滑若凝脂，輕盈而空靈，入口是草藥的鮮香，那種熬煮得極濃的涼茶式草藥，鮮竹瀝葉般的，藥味有點濃的，帶著三分山野氣息的，草藥味道。
喝下去，回甘是帶著山間野性的甘甜，還有草藥的味道伴隨其中，藥味綿勁悠長，久久不絕。
回甘的尾調裡，是花香盈盈。
很淡，卻很穩定，很持久。
原以為老的春壽眉是沒有花香了，然而，這幽幽的花香竟然還有，雖然極清淡，卻是極明顯的，極容易辨認的，極清新可人。
很少用『清新可人』這種形容新白茶尤其是形容新白牡丹的詞匯，去描寫老壽眉，然而，這款2019春壽眉裡的花香與清鮮感，十分當得起『清新可人』這四個字。
秀美清靈，麗色天成。
第三沖：
濃鬱的草藥香，仍然占據蓋香的C位，揭蓋的時候，奔放入鼻。
是一股三花兩草一般的草藥香，夏天煮的涼茶的味道。
清新的，沁涼的。
令人想起了三年前的春天，那個明媚的，乍暖還寒的，春花燦爛的，太姥之春。
春的涼，才會造就這春壽眉的涼，春天溫度升高得慢，茶青發育得便較慢，如此，內質才凝聚得起來，更加豐腴。
略微蒼老的木質香與陳香，在蓋香的第二層浮現。
是春壽眉那略厚的蠟質層，略硬挺的葉片纖維，歷經歲月滄桑之後，陳化出來的古舊與蒼勁。
是一所歷經風雨的老屋，那斑駁的墻面，那灰灰的墻頭上隨風搖擺的野草。
湯色更深了。
呈現出淡琥珀般的色澤，晶瑩的，白毫極密的。
湯水一入口，便感覺有點濃鬱，有點hold不住，看來，又投多了，應該隻稱4.5克幹茶，不該像新白茶一樣投5克。
老壽眉的內質陳化得更加豐沛，內勁更加綿長，如果如新白茶般投5克，湯水中的內質含量會過高，令口味清淡的人耐受不住。
SO，好產區好工藝的老白茶而言，降低投茶量，不失為一個好選擇。
湯水極稠，極滑，像豬油凍一般，端起茶杯晃動的時候，茶湯不是像水波一樣動蕩，而是像果凍一般呈半固體狀晃蕩。
那是老壽眉陳化出來的深厚的內質，釋放在茶湯中之後，把普通的水變成漿的一種化學變化。
可喜的，可愛的，變化。
生成這般令人迷醉的漿感，湯感。
第四沖：
蓋上依舊是十分濃鬱的、好聞的草藥香，清新明快，充滿山野的原生態感。
是那種一聞便能讓人置身高山深林，感受蔥鬱之氣的香氣。
蓋香的第二層是木質香與陳香，第三層是淡花香。
香氣的層次與前兩沖並無變化。
但濃鬱程度，卻是明顯地加強了。
時人常說，三沖四沖是精華，果真，在第四沖裡，蓋香有了明顯的加深，像是一片河流，流到了低窪處，積水成潭，愈發地碧水深沉起來。
這一香型雖無變化，但香氣程度卻濃了，仿佛太姥的山巒被濃霧圍住，更加地飄渺若仙，人間仙境一般。
在感官上，刺激得更深刻了。
湯色並未加重，仍與前一沖相似，想來未來，亦不會加深了，這便是這款2019年老白茶春壽眉茶湯的最濃之色了。
湯感卻在一路加強，與蓋香的加強一樣，相得益彰，首尾呼應。
茶湯從透明公道杯倒進品茗杯，隻覺得湯水更濃了，更稠了，小汽泡凝結在茶湯表層，像螃蟹吐出來的小泡泡，一隻隻飄浮湯面，久久不散。
這是茶湯稠滑度的最佳體現——在視覺上。
三年陳的老壽眉了，不，確實地說是三年零五個月——現在臨近白露節，而這茶是谷雨節前采的——三年的時光，讓這款原本花香嬌麗的春壽眉，生成了如此如漿如醪的湯水。
喝在嘴裡，稠滑當中包裹著藥，木，陳，花各種香型，漿感豐沛，舌感豐腴，這感覺，豈一個美字了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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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陳茶事村姑陳，專欄寫手，茶行業原創新媒體『小陳茶事』主筆，已出版白茶專著《白茶品鑒手記》，2016年-2020年已經累計撰寫超過4000多篇原創文章。